莽山的静

朋友们每临莽山，感叹于莽山的美、绿、奇、秀，感叹于莽山的云、雨、雾、溪，便豪情迸发：或泼墨挥毫、丹青溢彩；或谴词造句、华章锦绣。而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的我，仅仅只能感叹于朋友们的才华，却拿不出一文半字来。莽山能感动我的，各地的名山大川早已感动过我了，我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直到前不久再临莽山，而且是因了一次掉队的契机，我的心弦才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置身在万籁俱寂的大自然里，首先是天空笼罩着一种氛围，接着是大地也笼罩着这种氛围，身子和意念便自然不自然地共鸣在这种氛围里，悄然消失着自我。

莽山的静是一种生命的静。生命的静有别于琴弦断了音乐声嘎然而止的静，更有别于浩劫后一片死寂的静。你看那山岚摩挲着绿树，鸟鸣润缀着蓝天，厚土挺举着嫩芽，山溪低吟着心曲，莽山的静就这样幽幽地被托了出来。

你能说莽山的静不是生命的静么？

参禅悟道的朋友对我这个念头大为赞赏，说它拓延开去，就到了“宇宙是生命的”这个深奥的佛理。我平素与禅佛无缘，但“宇宙是生命的”听来吓人。你想，如果这宇宙是生命的，那么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都全在了宇宙的眼鼻子底下么？

如此说来，莽山的这种“生命的”静是有些人不能享受、或者不敢享受的了。

莽山的静还是一种超然的静。尽管“贼子坪”的“静”有点萧然，“鬼子寨”的“静”有点阴森，“将军石”的“静”有点肃穆，“猛坑石”的“静”有点朦胧，“乐水溪”的“静”有点恬淡，“迎客松”的“静”有点庄严，但对于那些“乾坤容我静，名利任人忙”的出尘君子，这些静何尝不是一种超然？

超然者超然物外，敬佛者佛在我心。我想我是难于超然的了，因为我尽管可以保证“无丝竹之乱耳”，但无法作到“无案牍之劳神”。不能超然的人，能真正体会到这超然的静么？

生命的静给人启迪，超然的静令人无我。当我在鬼子寨的林阴和竹丛中悠悠信步的时候，心中顿发一种奇想：在夕阳西坠的之时，一个人倘佯与莽山的夜中，或坐卧于莽山的草石上，让星辰云月和蛙鼓虫鸣等天象和天籁，如玉液般洗涤我的凡身凡心，让灵魂得到再生。

然而我总有然而，于是奇想就总是奇想。我想，我这辈子也是难于成仙的了。但越是成不了仙，我便越是钟情于莽山的静，越是让那奇想日夜平方着立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