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贤(四川)
前两天,听说树疙瘩死了,我的心居然重重地咯噔了一下;还听说,他的死,大家众筹做了个小道场,且乡邻们居然都送了花圈,这着实又让我吃惊不小。
树疙瘩,是我的本家,且是我的长辈。小时,我们家庭是远近闻名的“名门”,所以,在叫树疙瘩时,一般会很有教养地喊他“树疙瘩叔”,只是心里并不拿他当回事,少了虔敬之心。
树疙瘩,显然是个浑名,至于为何得此名,小时不知,也并不去深究——反正就是个代号而已。如今,我倒对其浑名细思起来,觉得父老乡亲确实“聪明”,这浑号取得太传神了——首先,该叔本名中带有一“树”字,至于疙瘩嘛,是谓其长相七丑八怪。其实,如今回忆起树疙瘩的长相,也不算丑怪,同乡亲们一样,并不缺眼睛耳朵鼻孔嘴。只是脸色黑黄,衣衫灰黑肮脏而显污七八糟,再加上脚杆长有“蛇壳癞”,所以,大家便给了他这么个浑名。显然,这浑名带着无尽的蔑视!我想,该叔很初得此号时定是不悦的,只是叫的人多了,只好“欣然”应受。这不,无论是平辈叫他树疙瘩,还是如我小辈喊他树疙瘩叔,他都响亮作答,且还笑嬉嬉的。
不仅我们小孩拿树疙瘩不当回事,大人们更是如此。因为树疙瘩一生未婚,实在势单力薄,不仅一般本家蔑视他,就连亲兄弟也看不起他。所以,尽管树疙瘩身材槐梧,力大无穷,对于外来的伤害,他总是骂不张口打不还手,如同小草任人蹂躏。
活命是树疙瘩一生的很好使命。然而这并非易事,那个时候的山村,土瘦田薄,再加上他有点腰长肋巴稀——好吃懒做,所以,其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所以,他不时夜半三更到人家地里家里小偷小摸在所难免。当然,久走夜路必撞鬼,一被逮住,常被捶得九死一生。
树疙瘩对乡亲们也并非一无是处 ,因为他力气大。农村的活儿都不轻松,到了农忙时节,劳力便极其缺乏。此时,树疙瘩便成了香饽饽,大家竞相争抢。他可以挖地,担粪,挑麦,打谷,送煤……不要工钱,只管饭饱。此时,聪明的乡亲是陪着笑脸的,也唯此时,树疙瘩仿佛有了价值和尊严。然而,劳动之后,流言又起:说树疙瘩真是个饭桶,一顿可吃三四大碗白米饭,肉更是吃不够的,且总是吃得食至喉咙,饱嗝连天。这说法,我其实亲见过,因为树疙瘩也常为我家卖力,且随喊随到(毕竟我们家是有威名的,前面说过),吃得伸颈伸颈儿的,吃得弯不下腰的,吃得晕乎晕乎的。每见这些情状,我们小孩总是暗暗发笑。
按说,树疙瘩是不虚我们这帮小孩的,以他的武功,修理我们只需一个手即可。但事实是,不管我们如何取笑他,他都不敢发飚,只“嘿嘿”干笑了事,且从他的尴尬神情中反觉出对我们的几份敬畏来!于是,我们愈发放肆起来——我们有强大的“背景”撑腰啊!
对树疙瘩的印迹仅留于此。稍大,我便飞向山外求学,做文明人去了。
离开故土三十多年,不知那段时间树疙瘩叔又是怎样的光景,我想,大抵也不过如此吧!如今,卑微如草的树疙瘩叔死掉了,我这个几乎和他毫不相干的、有“教养”的人,居然会无端生出一丝悲凉来,真是奇怪。听说,在他的道场上,大家都对这个可有可无的人送了花圈,真是奇怪。我不知道,那花圈是乡亲们对树疙瘩这个公认的“宝器”的消逝表示欢欣庆贺呢,还是良心发现对其卑微一生以示同情?我只知道,树疙瘩没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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