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活在每日的行走中逐渐变得越发无从说起时，弄小蝶忽然想起和十一的那些事，躲在心底不知怎么样才可以让流动的泉水有些微安静时，她向我说起了这些事。留下来的，是穿梭山川的呼呼风声还是河流越过石子的叮咚声，都蔓在心里如同细碎的阳光洒进来的温暖柔软。
那年，弄小蝶刚升入高中，成绩优秀。刚入学要军训，一个个稚嫩的面庞忍在骄阳下听着教官的指令。那时候总有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顺拐而走不好正步，每每被教官骂，那诙谐的模样总惹得全班人都想笑又不敢大笑，只好憋着几乎快内伤。弄小蝶自此便记得了这个叫十一的男生，每次见到他都忍俊不禁。
军训结束后，班主任给全班同学排好座位，前后桌是一组。弄小蝶发现十一就坐在自己后面，就这样弄小蝶便成为了十一的组长。十一每天都踩着点进教室，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不迟到就行了嘛，干嘛要牺牲课外时间。弄小蝶每次看到他都想起来军训时候走路顺拐的他，便偷偷地笑。
“干嘛啊？你一直笑什么，难不成因为我长得太帅？”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
十一数学很好，对数学不感冒的弄小蝶便经常被十一嘲笑。看到弄小蝶白眼的样子，十一就为自己的这点趣味兴奋不已。日子开始简单又纯粹，生活在每天和十一的打闹中变得有趣起来。南方的天气温柔和畅，弄小蝶他们学校便有很多时候会出去活动。每次出去，十一总是和弄小蝶一起，“你这么笨要是丢了怎么办？”弄小蝶每次只能白眼以对。这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好感尽管被十一以各种理由掩饰，但弄小蝶也有所察觉。只是一直以来的成绩优秀的她并不敢去想象，即使似乎自己每次心底也会在流动的河水里涌起跳跃的水花。生活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云朵像棉花一样飘来又散去，空间几何和函数把弄小蝶折磨得一个头三个大，弄小蝶便渐渐忽略了那点缥缈如烟的心思，只是依旧每天和十一玩闹。
不久就升入高二，十一每次打篮球都告诉弄小蝶：“我今天要去打篮球，你记得去看哦！”弄小蝶刚开始每次都会去，十一就会很高兴。后来弄小蝶觉得十一不免打篮球次数太多了，便不每次都去了。不去的时候，十一回到教室：“你今天为啥不去呀？我今天打赢了你都没有看到，你很遗憾吧？”
“……”
“瞪我干嘛，你是不是很遗憾而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
“好好好，我很遗憾没看到你的英姿好了吧！”禁不住一直盯着她的目光，弄小蝶只好说道。十一这才一脸满意地走了。
日子这么紧赶慢赶，平淡又充实。弄小蝶清楚地记得那天，学校放假，弄小蝶和室友便在宿舍打扫卫生然后准备回家。弄小蝶当初还没有手机，十一打电话给弄小蝶室友：“弄小蝶在吧？你们今天别回家了，大家一起玩吧？”
弄小蝶想想回家也没什么事：“也行。”
谁知后来弄小蝶和室友聊得兴起便忘了这件事。室友提议去她姐姐家去玩，刚好因为她姐姐刚结婚一直还没来得及去。弄小蝶便跟着室友去了，晴朗夜晚的天空像幕布一样，月亮和星星将它点缀的明亮而澄净。如此美丽的夜晚，室友姐姐他们便决定在楼顶吃烧烤。一帮人便带着烧烤工具跑到楼顶，手机都放在了楼下。后来兴尽而归，已经接近一点，弄小蝶便去睡觉了。第二天忽然想起来十一说一起玩的事，也才知道前一天晚上十一打了38个电话直到室友电话没电为止。弄小蝶暗骂着自己的记性也微微觉得事情似乎不同寻常，不愿意去深想却又忍不住心底冒出的思想。这一天下着微微的雨，湿漉漉的地面草儿也缀满了雨珠。弄小蝶在学校看到十一一个人在打篮球，弄小蝶便故作轻松的说：“你干嘛一个人打球啊？”十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弄小蝶见状很不习惯，十一竟然有不说话的时候？弄小蝶只想逃离，便忙说还有事就急匆匆走了。
当天晚上去教室上自习，坐在教室里没一会，十一便过来对弄小蝶说：“你出来。”弄小蝶便跟着十一出去到了篮球场，时至今日弄小蝶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跟着十一去了篮球场，或许自己也很期待十一将要说的话。弄小蝶心怦怦跳得，跟着十一走着，到了第三个乒乓球台处，十一忽然拥住了弄小蝶的肩膀。弄小蝶完全愣在了那里，虽然她早早知道也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真到发生时她却不知所措，有一瞬间觉得有千万种思想冒出来而不知选哪个好。弄小蝶还在心底百般缠绕着翻滚的思想时，难得如此正经的十一对她轻轻说：“……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反正我现在就是很喜欢你，每天我都希望看到你，和你说话。我……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随后拿出一条项链要给弄小蝶戴上。
弄小蝶像刚反应过来一样，高中无形的拘束还有莫名的原因忽然又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就这样开始了。十一给她戴项链的时候，弄小蝶推开他的手，“还是不要了吧。”
弄小蝶说那一刻她看不清十一的表情，也不敢看。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只有两个不知所措的人站在空荡荡的篮球场中。皎白的月光洒在地面上，似乎能映衬出来影子。
也许十一年少气盛，也许是前一天弄小蝶有意无意的忽视，十一愤愤地把项链扔掉了。晚上睡觉后，弄小蝶左思右想心里还是如盛着滚烫的热水，便翻下床跑到篮球场去找项链。月光还在，乒乓球台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的依然伫立在那里。有风徐徐吹来，星光依然闪烁着，然而确有什么改变了吧。
弄小蝶找了很久，墙边的草丛也看过了，都没有找到。弄小蝶觉得也许这就是天意，就是让她认识到生活的改变吧。自此，弄小蝶便不知应该怎样去面对十一。南方天气依然温暖和畅，每天的学习依旧，而弄小蝶和十一默契地开始尽可能地避免碰面和交流。
时间踩着被打湿的落叶一步步走着，走过了一年又一年，弄小蝶如今在读研究生。十一忽然发信息过来，说在离弄小蝶不远的城市出差，可以来看看弄小蝶。弄小蝶看着信息不由得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这么多年未见，不知道接下来的见面会是怎样的。弄小蝶回到宿舍不停地翻着衣柜。也许越是隔得时间久面对时就越是不知所措，弄小蝶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面容和姿态去见面。后来终于还是无从抉择，涌起一股爱怎样怎样的冲劲，弄小蝶随便选了一件衣服出发去接十一。见到他，弄小蝶才忽然觉得时间像是一把杀猪刀的真正含义。十一看起来成熟老练了许多，也没有了高中时候青涩稚嫩的模样，曾经高高瘦瘦的他变成了高高胖胖。
“你怎么变这么胖？”
“弄小蝶，你漂亮了很多呢！”
一直以来，回忆里都是青春里的彼此。我们心里念念不忘的，是曾经的时光吗？是那时候单纯的我们吗？是当初坚定不移的青春岁月吧。也许时光留下来的，那些回忆才是很珍贵的青春。他们彼此珍视这段青春，像是封存起来的珍宝不敢轻易打开。
之后弄小蝶和十一看电影时，十一发短信：“还能重新开始吗？”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也对，那都是美丽的记忆。”
话是这么说，而他们并没有就在心底真的让它成为过去。湍湍的河流依旧在心底流淌，而他们都不敢轻易触碰。坐在一起像老朋友一样想起旧时很多事情，生活像是一下子回到了那时候。那时候的大家还都是稚嫩的容颜，并不知道原来生活还有这么多无奈与瑟缩。
自从项链事件过后，弄小蝶和十一刻意的开始冷战，然而生活还是要继续，弄小蝶继续挣扎着她的数学，也并没有丢失抄喜欢的歌词喜欢的句子的心情。也许时不时会留意下那个人在做什么，却也并没有丝毫表现出来。一次学校组织去水库活动，弄小蝶她们几个女生在后面，男生们在前面，后来弄小蝶几个人边玩边走以至于走错了路，一道水横亘在眼前，不得不脱掉鞋子挽起裤子才过去。十一见她们没跟来，便回去找她们，看到她们后赶紧向她们走过去，刚走没几步却忽然间驻步不前了，只说让她们慢点别摔倒。后来提起这事，十一说怕弄小蝶再一次拒绝他。生活就是这样一步步在自己还来不及知道些什么的时候就一晃而过，弄小蝶和十一依然对彼此保持着沉默。
高中的日子在经历它的时候总觉得时间遥遥，期待着什么时候才会毕业。可却在毕业那一刻忽然觉得怎么入学就像是在昨天而自己今天就要离开了。时光惋惜的，不过是当初我们一起奋斗的日子，我们的青春记忆。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班级决定聚一次会，也许自此大家就天南海北了。那天，弄小蝶特地换上了裙子，十一看到后，惊讶的瞪大眼睛，同学三年，他没见过她穿裙子的样子。大家都喝了点酒，终于，毕业，也许经历过的人都明白那天的心情。十一走到弄小蝶身边向她敬酒，“你要报考哪里？”
“省外吧。”弄小蝶说。
弄小蝶自觉发挥得并不是很好，不知觉就喝得有点多，饭后有点晕晕的跟着同学去KTV。大家都像是终于冲破了牢笼一样，恨不得欢庆的天翻地覆，KTV里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弄小蝶有点忍受不了憋闷的空气，便自己走出去想要透透气。走道里昏暗的灯光并没有好多少，弄小蝶正准备出去，便发现十一走到自己的身边，弄小蝶抬头对他笑了笑。他俩走出去坐在长椅上，长椅旁边的草儿对着夜晚微凉的空气有些瞌睡，草尖有露珠轻轻的晃动。十一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弄小蝶披上，“别着凉了。”
弄小蝶心底涌起一股暖意，看着悬在天空里的月亮愈发明亮。
“谢谢你。”
……
也许沉默是很好的回答，十一看着马路边的路灯，那明亮的光芒直入到视野看不到的地方。
“这条路不知道通往哪里呢。”
“很远的地方吧。”
“你要去很远的地方读大学吗？”
“不知道，应该是吧。”
月光深邃而明媚，十一盯着弄小蝶，弄小蝶望着十一。十一忍不住道：“我能抱抱你吗？”弄小蝶不说话，只是觉得十一的脸庞映着灯光看起来朦胧而温暖。他俩*一次拥抱了，这一时刻时间静静地流淌，弄小蝶忽然异常的安心，十一的怀抱有股淡淡的肥皂的香气。
不知什么时候，弄小蝶睡着了。这个夜色的静谧在他们俩的回忆里无比清晰，弄小蝶嘴角留着一抹微笑安静的睡着。十一把弄小蝶背回KTV，弄小蝶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人的背宽广而厚实。
弄小蝶醒后，发现十一的衣服还盖在自己的身上。大家唱完歌又要一起去网吧了，这个夜晚，大家都兴奋地不愿意睡觉，不嗨不归。狂欢，似乎是对高中时代很好的告别。到了网吧，弄小蝶也依旧睡意沉沉，便无聊的翻着电视剧。十一坐到旁边来，时不时地像是捣乱一样，索性无聊，不如出去走走吧。
凌晨之后的街道，空荡荡的安静，街边店铺早已经关了门，只有路灯闪着光芒。弄小蝶和十一漫无目的地走着，漫无目的地聊着，时间像是铺成了一张地毯，慢慢卷起来，把这些时光当成记忆一点点卷了起来。不知道走到了什么时候，弄小蝶疲惫不已，十一看到后蹲下身子，“来，我背你。”
弄小蝶便趴在十一背上继续在凌晨的街上走着。两个人想到哪说到哪，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只伴着月光静静地走着，耳边只有十一的脚步声，听起来满心温暖。弄小蝶想，时间就这样停下来多好。
直到东方的天空开始慢慢出现些微的鱼肚白似的光亮，街边开始有起早的摊贩出来摆摊卖东西，十一和弄小蝶依然漫游在街上。他们奇怪的看着弄小蝶和十一，弄小蝶依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就这样一直让十一背着自己，弄小蝶想就让自己这么任性一次吧。阳光渐渐溢出来，铺满街道，时间的地毯卷成了心里的珍藏。
之后，弄小蝶和十一还是没有在一起。弄小蝶去复读了，十一去读了大学。也许是生活的嘲弄，也许是命运的安排，错过的时间来不及回想，时光就已经大踏步迈向远方了，而我们还停在原地。弄小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在一起。弄小蝶开始更努力的学习，几乎不与任何人联系。她在空间写道：我不害怕365天的努力，但我害怕再一次失败。如今看来当初的话语或许过于沉重，可当时的心情只有弄小蝶自己知道。十一有个好哥们在复读时和弄小蝶一个班，这个哥们每次看到弄小蝶都冷眼相对，他总觉得当初是弄小蝶让十一那么受伤害。也是这时候，弄小蝶才知道当初十一送她那条项链是经过多久的寻找，之后十一被拒绝后是多么的伤心。可是弄小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是轻轻的说了声：“哦。”这个哥们就更不愿意搭理弄小蝶了。弄小蝶生日那天，十一给他哥们打电话让他把电话给弄小蝶，他不耐烦地把电话给弄小蝶：“有你的电话！”
弄小蝶接过电话，那边传来十一久违的声音：“生日快乐。你要好好考试，我……我给你加油。你肯定会成功的。”
弄小蝶忽然有些难过，却故意一副客气的口气：“谢谢。没什么事我就挂了。”然后把电话给了十一的哥们，他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弄小蝶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回到教室看书时，忍不住心底泛起的水波让她几乎落泪。
是青春的模样吗？回想至此，弄小蝶忽然想起一句话：在一起了就是爱情，不在一起就是青春。似乎也只能用这句话来自嘲。弄小蝶去了外省读大学，也并没有联系十一。时光像是捉不住的鸟儿，施施然就飞到树梢，在你偶然回过头去，只发现这一路的风景原来自己错过许多。
弄小蝶和十一回忆着过去的日子，这一幕幕慢慢清晰起来，甚至连路边的草儿在微风中的模样都浮现在脑海里。后来弄小蝶还是没有勇气跟十一在一起。弄小蝶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他们没有在一起，十一也不知道，似乎没有人知道，但是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而现在，他们都不敢去掀开这心里卷着珍藏的地毯。也许那都是青春的模样，不敢去触碰，怕它像是吹弹可破的美人肌肤，怕它染上一点污浊，生出一点褶皱。我可以忍受和任何人感情失败，却不能忍受有一天我们意见不合你对我稍加指责。
弄小蝶说完长舒一口气，此刻我看到窗外阳光正好，洒在窗台的花盆里，看那里的花像极了披满亮晶晶铠甲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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