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泪千行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

我静静地走到你的身后，为你插上昨日为你买的凤簪。我们在铜镜中相视，我轻吟你的芳名，“弗儿”。你低眉浅笑，眼波流转。­　　　　我醉心于你的盈盈笑意，可是你带笑的容颜越来越浅，越来越远，似乎马上就会永远消失一样。这种意识让我感到惶恐，我不要你消失，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做我东坡淑惠贤良的妻子。­　　　　我想抓住你的手，告诉你我的担心。我知道你又会说我傻了，因为你曾经说过，我们要“执子之手，白头偕老”。可是，我握不到你的手，你的面容也像隔着水波，荡漾不清，很后终于在我的眼前隐没。­　　　　手举在空中，除了午夜清凉的风，我握不住任何东西。月洒纱窗，弗儿，我又梦到你了。梦中的你还是美如当年，梦中的我还是不知道你已经离开。­　　　　如果你真的只是我梦中的一个女子该多好，这样我就从来不知道你的好，梦醒后继续着在没有你的人世的荒凉生活。­　　　　今夜夜凉如水，弗儿，你在地下会不会感觉到冷？看着身旁熟睡的闰之，月光下的容颜，竟和弗儿有几分相似。­　　　　摇头，叹息，起身下床。­　　　　已经十年了，弗儿，你已经离开我十年了。我一直记得你宁终时说的话，你让我好好活着，好好生活。所以我在白昼里用尽所有的清醒和理智不去想你。可是那些刻骨的思念啊，太狡猾，我的一不留神，就浸染到梦里。­　　　　弗儿，你说过你喜欢松柏。你说松柏风雨挺立，让困顿中的人感觉到希望和温暖。你还说过我们都要像松柏一样风雨不倒。所以，弗儿，这些年来我在你埋骨的山头亲手栽下了三万多株松柏苗，你有没有感到一点点的温暖？­　　　　我又来到你的坟前，手指触摸着石刻的碑文，隐痛如山。生和死的距离，是几千万个千万里呢？我心旌摇曳的凄凉，又如何向你诉说？­　　　　听说相爱的人死后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我常常忍不住去想象我们相遇的情景。可是关于你，我连想象都是饱含伤感。时间催人老，世事多沧桑，再见时，你会认出风尘满面，鬓发如霜的我吗？我们会不会语多反凝噎，除了泪流不止的对望再不能做任何事情？­　　　　罢！罢！罢！不想了不想了，你命薄如花，或许是命运给你的一种慈悲，省得和我一道在人世辗转，一生流离。­　　　　回去罢，好歹人世百年，忽然而已，一切都会很快过去的。­　　　　走下山头，转首回望，风从林间穿过呜咽有声，明月朗朗，你安息的山冈正睡得安详。­　　　　进屋，案上还有前一天没有用完的墨。我拿起笔，信手在纸上挥毫写下：­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____＜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死亡，是很公正的事。弗儿，我很快就会来陪你。在那之前，我会在这艰难的人世坚强地活着。好好活着，好好生活，你的话，我一直都记得。­